引文
之前的之前,当然也不算非常久的之前,我也曾是个唇红齿白的美少年,左手可乐右手西瓜地坐在电脑前,对着漫画和连续剧挥霍着整个16岁的夏天。
那时的我一根筋地以为人生的全部就是看漫画,踢球,和爸妈住一起。
改变想法是因为后来的后来我遇见了她——那个我喜欢的“她”。
她让我学会了发呆,学会了在出门前对着镜子打理自己。镜子中的自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个头超过了爸爸,下巴上有了寥寥的胡须。
那个夏天,我和她腻在一起,一起手牵手地穿过老街去找一款印着四叶草的情侣T恤,一起坐在空荡荡的老剧院里看电影直到头靠头地睡过去。
那时的我们透明、纯净,傻傻地相信美好的东西会一直永恒下去。
但是,可是,其实……
就像第一次骑脚踏车会摔倒,第一次学游泳曾抽筋,我搞砸了很多“第一次”,包括第一次的相遇。
当时的忧郁、苦闷、伤心都已经发酵成了微酸的记忆。但是在许多年之后的某个夏天,我坐在朝九晚五的地铁上,回忆起那时的心情,突然悔恨得不能自已……
我莫名地爆发了,那天我疯狂地决定翘班,冲回家打开电脑在已经屏蔽了一万年的初中同学群里,神经错乱地敲下一行话——“突然好想你们。我想写故事,写我们那个时候的故事。”
大概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我看着屏幕不知不觉地“老泪纵横”时,突然在早已经死掉的群里,一个我当年从没有注意过的女生怯生生地“举手”回应说:
“你要写故事吗?我可以帮你哦。我是米米拉,记得吗?”
堇——慕夏
堇是一种开在冬天的花。
她记得然然当时就是这么说的。
然后她们就成为了好朋友,从初中到高中,一直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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堇做完试卷上最后一道题,盖上笔帽交了卷。她走出考场,不出所料,然然已经在走廊那头等着她。
然然笑着递过来一个甜筒问:“考得怎么样?”
堇接过去剥了纸,一面往嘴里塞一面说:“你又这么快交卷,小心下次又不能跟我排在一起。”
中学的考试每次都是按照前一次的考试成绩来排考场,堇怎么也想不通平时比自己学习还好的然然,怎么最近赖在第二考场不走了。
然然听了一笑,也不接她的话。
堇觉得更加奇怪了,推她道:“难道真是怯场?你不是这样的人啊,从前都是考第一的。”
她说着发现然然的眼光忽地越过了自己,堇扭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第二考场里走了出来,又快速地离开了。
然然的视线一直追着那个背影,堇于是了然于心,在旁边吃醋地说道:“哎哎,人早就走远了,小心别把眼珠子也跟丢了啊!”
然然这才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
堇捂着嘴笑:“又是为了他啊?然然你也够痴情的,这要是传出去,也该成一段佳话了吧?”
然然脾气好,也不生气,只是笑。
堇叹了一口气,扬手把剩下的甜筒纸扔进垃圾箱,说:“吃人嘴短,反正我知道这个秘密也不是第一天了,看在冰淇淋的份上,再帮你多保密几天吧!”
班会课上,堇一边听着他们年方35就已经秃头的班主任在讲台上忧心忡忡地控诉最近年级里屡屡发生的早恋现象,一边埋头解决着手里的物理卷子。
“同学们啊,不是说不让你们发展友谊啊,但是高三这么关键的时刻,怎么能因为一些狭隘的个人感情而耽误你们宝贵的冲刺时间呢?……我从来都是民主的,但是太过民主等于放任,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做错事走错路,那等于让我做千古罪人……”
班主任情绪热烈唾沫横飞的演讲断断续续传到耳里,堇在做题的空隙也不由得抬起眼来看了看已经一连说了一个小时的班主任,不禁心生敬佩。
老班也太能扯了,十七八岁还叫早恋啊?现在的小屁孩读小学就明白什么叫男女朋友了,高三才谈恋爱的那绝对绝对是晚熟品种了!再说恋爱不恋爱,那是人家自己的事情嘛,你这个老师着急什么,说了也不过由明转暗,有什么区别。
堇不以为然地笑了,换一本数学题集继续解。
可笑的是,就在两节课后,她从笔袋里翻出了一张小纸条。
纸条上的字迹清逸隽秀,堇一看就知道是谁给自己留的,这样的纸条过去一年她收了很多,通常是不作理会的。
给堇写字条的男孩子不是别人,正是然然每次考试宁可少考几十分也要跑去跟他一个考场,高一就暗恋起的心上人——傅明乐。
提到傅明乐,C高中应该是无人不知的。
高一竞选成为校学习部部长,高二成为校学生会副会长、市级优秀学生干部;擅长小提琴独奏,尤其是新生欢迎会上那一曲《夏梦》,成功俘获了整整一个年级学妹们的心。
成绩优秀,斯文英俊。
而堇几乎是在C高中里唯一可以跟他并列的女孩子,当初拒绝他的理由,却是“我一个就够扎眼了,你要是做了我的男朋友,那对我今后的安宁生活绝对是个挑战,所以你还是继续做大众情人吧”。
一针见血,没有余地。
堇庆幸自己当初拒绝了傅明乐,因为在那不久之后,她就知道了自己最好朋友的最大秘密。
如果当时自己已经跟傅明乐交往,然然肯定不会说,而且一定永远都不会说出这个秘密。那她就等于对自己最好的朋友做了最残忍的事情!
课间时,看到堇从走廊那端朝着自己走过来的傅明乐吃了一惊,但又很快镇定下来。
堇走过去,直接把纸条塞回去,声音平静:“以后别再干这种事,我真的不喜欢你。”而且我朋友很喜欢你,所以我就更加不可能喜欢你了——堇当然不会把这个理由说出来,是然然喜欢傅明乐,她又不欠他什么。
她也不管傅明乐怎么想,自己转身走了。
高三第二学期一开学,就好比吹响了复习战争的最后冲锋号。
所有人都在憋着劲,就等着这最后的一轮复习冲刺,将来能进什么样的大学,这半年是最后的改变机会。
这天班主任忽然把堇和然然一起叫进了办公室,先是表扬她们这次月考又拿了高分,又拍着然然的肩膀好好鼓励了一番,希望她能够再努力一些。
堇和然然走出办公室,堇吐舌头:“老班今天又更年期,没事把我们拉过来听一堆废话。”
然然笑:“他说你就听着呗,反正我还是要在第二考场先混着。”说完朝堇挤挤眼睛。
堇看着她的笑脸有些担心:“马上就要开始一模了,你总这么挂记着傅明乐,会不会影响学习啊?”
然然还是淡笑:“没事,他又没回应我什么,光是想想能耽误什么时间。”
堇看着她笑容里的那丝甜蜜和满足,也就不忍心再去多说什么了。
这一天恰好轮到堇做值日,然然家里有事就先回去了。堇收拾教室的时候又出了点岔子,几乎弄到静校才勉强搞定。
春天天黑得还是比较早,堇去车棚取车,才发现里边的路灯坏了。
之前取车的学生把车辆翻得乱七八糟,堇弯着腰用自己手机微弱的光源一辆辆看过去,耐心寻找自己的。隔壁教师车棚里有几个老师在聊天,声音从车棚隔断的小窗户里传过来,堇听出来有一个是他们班主任。
“推荐生你们考虑得怎么样了?”不知道哪个老师忽然说了一句。
有老师接道:“A大的机会可是很难得的,不过我们每年的推荐基本上他们都接受了,可惜名额太少。”
堇听到自己的班主任回答:“我原本定了人选,结果那孩子的成绩最近好像有点波动。我今天把她和另一个有希望的学生都叫到办公室鼓励了下,希望看看她们最后几次的考试成绩,再决定推选哪一个。”
隔壁的老师们很快取车走了。
堇取车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掉。
天黑后的校园安静得有些吓人,教学楼两侧的花坛里平时看起来红红绿绿的花草也都只能黑乎乎地看出一个轮廓来,风吹过高大的乔木,发出仓促的树枝拍击声。空旷的操场像是一张大嘴,总在等着吞没一些什么。
堇回到家里的时候,桌上留着饭菜,她知道妈妈去了朋友家打牌,不到深夜是不会回来的。路过客厅,堇跟正在看电视的爸爸打了个招呼,径自进了卧室。
她打开台灯取出习题集,刚写了几笔,一眼瞥见桌上相框里和自己抱在一起笑得很开心的然然,又想起来刚才在车棚听到的那些话。
像是有一股气慢慢哽住了胸口,堇咽了咽,咽不下去。
她对自己的学习一向是有把握的,即便是她的父母也不曾多过问半句,A大也正是她这么多年来一直努力的目标。但要拍着胸脯说能够万无一失地考上A大,堇相信C高中没有人敢说这个话。
堇开始觉得烦躁难安,因为不小心撞破了某个不应该被她知道的秘密,而必须背负上莫名的压力。
一个礼拜后的某天,堇刚从办公室问完数学问题出来,就被等在门外的然然一把拖到了教学楼隐秘的角落。
堇还来不及问,然然已经把自己的手机塞了过来。
堇看一眼,很吃惊地问道:“傅明乐?是隔壁班那个傅明乐?”
然然把头点得像是鸡啄米,随后又满脸通红地抓住堇的衣袖,说道:“堇,我有点晕……”
堇连忙扶着她:“别晕别晕,真要是他,你也要镇定。他怎么有你的手机号啊?”
“我也不知道啊。”然然摇头,把手背横在额头上做出晕眩的样子,“我现在真的幸福死了,这可是他给我的第一条短信……堇,你知道我的。”
堇用力推她:“行了行了,收敛点啊。你的痴心连铁杵都能磨成针,何况一个石头心的傅明乐。”
然然想起来什么,红着脸问:“那周末我怎么去见他嘛?”
堇翻了个白眼,骂道:“走着去呗!”
然然和傅明乐的周末约会很顺利,很快的,然然放学后就不再跟堇一起走了。比起按时在街口等着陪她上下学的体贴男友,堇自愿退居二线。
不过,在学校里就完全不一样了。原本因为隔壁班的关系,即使在走廊见到也是常有的事情,现在反而变得格外避忌起来。
休息的时候,然然就拉着堇躲到教学楼的楼顶上,开始给她讲自己和傅明乐相处的小细节,也不管堇爱不爱做听众。
“堇,他昨天放学带我去一家甜品店,里面的蛋挞特别好吃,下次我们也去吧……”
“堇,他送给我一本书,可爱死了,你要不要看……”
“堇,他说暑假一起去海边玩,要带我看看海里会一边睡觉一边游泳的鱼……”
每一次提起傅明乐,然然都是一副兴致勃勃又幸福得快要死掉的样子,傅明乐这个名字简直成了“快乐”的另一种称谓。
堇每每听得肉麻无比,就捂着耳朵大喊:“他他他!我看你这样子下去,就算被傅明乐拐到外国卖掉,也会帮他数钱数到幸福得晕过去!”
然然一副痴心到底的模样:“不管他做什么,我都觉得幸福。”
堇听了目瞪口呆,随即做呕吐状。
一模考试的成绩下来,堇的班级第一还是牢不可破,然然的成绩下滑却让大家都跌破眼镜。
课间,堇小声问她:“又是为了陪着傅明乐?你这次压了多少分,会不会太明显了啊?”
然然咬了咬嘴唇,半天才说:“我这次发挥全力了。”
堇一下子就傻眼了,推她道:“你没搞错吧?”
周围的同学有几个朝这边看过来,然然给堇使了个眼色,两人不再说了。好不容易等到午休时间,堇拖着然然来到楼顶。
堇有点火大:“早就跟你说了,别为了傅明乐发疯。”
然然低声为傅明乐辩解:“不关他的事,是我自己的问题……”
堇打断她,冷笑着说道:“得了吧,我打听过了,傅明乐这次在班级里上升了五个名次,说不定这会儿正高兴得请他那帮狐朋狗友的客呢,但他有来问过一句你考得怎么样吗?”
然然的目光闪了一闪,避开堇的直视不自然地扭到了一旁说:“我们说好不在学校里互相联系的。”
堇脸上的冷笑更加深了,盯着然然好半天,终于恨铁不成钢地说:“那好,你如果还要跟傅明乐在一起,我就眼不见为净。”
然然很快就明白了她这句话的意思。
堇明显忙了起来,似乎要把最后能够压榨得出来的时间都投入到复习冲刺中去。无形之中,堇在时间上疏远了然然,然然也不可能在堇面前再提到傅明乐了。
然然了解堇的脾气,她一旦决定了的事情,谁也没有办法改变。
而且选择傅明乐本来就是自己一意孤行的决定,为了这种任性付出任何代价,她都甘之如饴。
这一天放学回家,堇注意到楼下的三色堇发了不少新的枝叶出来,她忽然想起来然然第一次见面时对自己说的那句话——
三色堇是一种开在冬天的花,很漂亮也很娇嫩,是需要好好呵护的哦。
相遇以来,温柔的然然都把她当成了冬天开花的三色堇,觉得她是娇弱的需要保护和照料的。
堇的笑意凝在嘴角,轻轻摩挲着指尖的三色堇,忽然有些恶毒地想:其实一直,然然就没有真正懂过她吧?
这一次下了决心的,并不只有堇。
然然的成绩没有再下滑,但也没有什么起色,连最迟钝的任科老师都看出来然然没有把心思放在学习上。虽然她很聪明,底子也不错,但这样下去充其量也就是个普通院校本科的结果了。
堇的努力并没有白费,二模她稳稳维持在年级前五,跟班级第二名的分数差距又多拉开了十几分。
五月初的时候,学校公布了A大的推荐生名单。
其实四月中旬班主任已经找堇谈过话,问她愿不愿接受学校的推荐去A大,堇得体的回答让班主任确信自己没有选错人,又鼓励了她一番。
那天走出办公室,堇长长松了一口气。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她掏出来看一眼,是傅明乐发短信约她见面,堇立刻回复了过去。
两个人在约定时间见面,地点恰是傅明乐常带然然来的甜品店。堇喝了一口招牌奶茶,取笑傅明乐:“你不怕撞见她?”
傅明乐摇头:“然然这会儿在家里复习功课,她不会骗我。”
堇看着他提起然然的神色,忽然明白了些什么:“傅明乐你假戏真做,要追求我的好朋友吗?”
傅明乐不敢正视她的眼睛:“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觉得我们这样做太卑鄙了,对然然很不公平……”
堇突然觉得很可笑,她忍着笑说:“你够贪心,哪天她明白了我们的交易,你以为她还会傻傻喜欢你?”
“那你呢?”傅明乐猛地抬起头来,看着哈哈大笑起来的堇:“你不是比我还贪心?设计了所有的事情,却在阳光下大大方方继续扮演你的‘好朋友’。你得到了你想要的,只要我不说,然然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你对她做过什么!”
堇不笑了,压低了声音凑过去,说:“没错,是我叫你去接近然然,我知道她一定会因为跟你交往而拉下成绩,我也知道这样一来我就能够被学校推荐,可是难道我的成绩是天上掉下来的吗?你们花前月下的时候,我在熬夜做习题;你们卿卿我我的时候,我还是在抓紧每一分钟做习题!我从来就不如然然聪明,她轻轻松松可以拿第一,我累得半死也还是差她一截。但是我清楚我要什么,我的一切都是我自己一分分争取来的,我有什么好愧疚的?”
堇说完,坐回自己的座位,等待傅明乐的反驳。可是半天,僵坐在对面的傅明乐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没话好说对吧?傅明乐。”堇冷笑,“你现在后悔了,应该被推荐的是你的小女朋友然然同学,而不应该是我。但是你没胆量把这些都告诉她,那我给你个弥补她的机会好了,这可是她亲口说的,你对她来说是比全世界都要珍贵的东西,所以我现在双手把你送给她!”
傅明乐的眼里露出来一些愤怒、讶异,还有不难发现的悲哀。
“傅明乐,你听清楚,我、把、你、送、给、她。”堇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恶毒地笑了起来,“但是我还是要提醒你,最好什么都别告诉她。”
傅明乐盯着她看了许久,才吐出一句话:“堇,你真是我见过最可怕的女孩子。”说罢,他立刻站起身冲了出去,简直是夺门而走。
堇一个人留在座位上,盘子里的柠檬布丁刚才不知不觉间已经被她戳得粉碎,她看着那些支离破碎的淡黄部分,忽然感觉心底的某一个角落也破碎了。
A大的面试结果出来,堇提前拿到了梦寐以求的录取通知书。
堇就不再去学校上课了,往届也大都是这么做的,为了不引起其他同学的情绪波动。堇来然然家看她,还送了她一只大公仔。
“堇你真厉害,就算不提前录取,也一定能考上!”
然然是最高兴的,简直比自己拿了A大的录取通知书还夸张,堇看着她开心得满脸通红的样子,心想其实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才是最幸福的。
堇笑:“你要不是为了你那个傅明乐发了晕,肯定轮不到我被推荐。老师那天跟我提起来着,他说你这阵子成绩掉得太凶,学校为了保险才推荐我去。”
然然似乎一点都不在意,笑笑说:“你能去,我更加高兴。”
堇被她清澈得不带一丝杂质的眼神看着,心上划过一些隐秘的痛楚,面上却露出了微笑:“要不要我替你补课呀,反正我现在完全闲下来了。”
然然摇了摇头:“我跟明乐最近都一起看书。”说着耳根下露出一点淡淡的红色,慢慢晕到了眼角,又被笑意取代。
堇想起那个时候坐在自己对面的傅明乐,半天才淡淡说:“哦,那我就不当电灯泡了。”她才是最该明白的人,那些两个女孩子一起看书说笑的时光,已经一去不复返。
一个月后,然然和傅明乐都被南方的S大学录取了,跟堇的学校几乎在地图的两端上。
他们出发那天,堇去站台送行。
然然看傅明乐跑上跑下把两人的行李拖上车厢,将堇悄悄拉到一边,笑着说:“堇,你记得我说过,跟明乐相比这世界上任何事情对我来说都不重要吗?”
堇就笑:“你们马上就要双宿双飞了,不需要再跟我炫耀了吧。”
然然温柔的笑意里面,有迟疑一闪而过,终于又下定了决心,她双手捧住堇的一只手,看着堇的眼睛轻声而坚定地说:“跟明乐相比,A大的推荐机会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像是被人突然剥去了所有的虚伪,真实一瞬间暴露出来,刺痛了堇的每根神经,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手也从然然的掌心里猛地抽了出来。
不可能,然然不可能知道这一切!
然然继续说:“我其实很早就猜到,明乐是因为你才会来向我示好,他在你的笔袋里放了一年的纸条,我早就知道他喜欢的人是你,但是你不喜欢他,对吧?”她的眼神像是在询问又像是在求证,似乎是她做了对不起堇的事情。
“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但是还是要谢谢你,虽然方式有点奇怪,但是你还是把他给了我。”然然笑得满足幸福。
堇感觉浑身的血液都朝着一个方向涌过去,情绪像是潮水在身体里面越涨越高,让她的身体都止不住颤抖起来。
然然看着不远处的傅明乐,笑得更加灿烂:“而且他跟我坦白一切的时候,我开心死了。”
这一刻,堇忽然发现,其实她也从来没有懂过然然。
堇不记得那天然然后来又说了什么,她只记得最重要的那句:堇你要记得我们的选择,你选择了A大,而我选择了傅明乐。我们选择的路,我们就要好好走下去。
火车开动的时候,堇看到然然用口型对自己说,保重。
堇启程去学校报到的那天,楼下的三色堇开得正好,红白若雪。
她拖着行李箱在父亲讶异的目光里走过去,从一地的花瓣中捡起来一片藏在怀里,她知道这一季的槿花,她只能欣赏到这里了。
引文:不是三色堇,是野菜堇——米米拉
初中时候的米米拉也留着长长的头发,一个人坐在教室靠窗的位置,简直低调到不行。
偶尔有一两篇习作会被老师当做范文当众来念,偶尔语文考试能进入前五名,风光的时候也就这样而已。
可慕夏不一样,他就是个小说角色,不知是被谁硬生生地抠到了生活里。
没见他怎么努力也一样拿到前三名的成绩,踢球没有进入校队,但在班里是铁打主力,还有很多小女生写的纸条被他直接忘记在抽屉里……
我一直很羡慕他,但是也明白自己的个性,这种耀眼的人生注定不会跟我有什么交集。
三年后我们毕业,各奔东西。
失去联系很久之后的一天,在初中同学的群里,我意外地看见慕夏的消息,他说:他很想念同学,想写些那时候的事情。
虽然在句尾,慕夏加了开心大笑的QQ符号,但是我总觉得,电脑前的慕夏一定不是这个表情。
我被勾起了好奇心。在我怂恿下,我和慕夏一起策划了《INMERRY》的短篇集,把“暗恋”定为我们的主题,接着又无良地拖了很多人下水,一起来写东西。
《INMERRY》诞生的意义,除了定格青春之外,我还有一个不能说的私心。我很想知道发生在慕夏身上的事情。那个时候,他的身边流传着很多故事。
我有写作的经验,所以我知道,一个人刚刚开始写作的时候,十有八九是从自己的经历里吸取养料。
所以,当慕夏交出那篇处女作短篇《堇》的时候,我被大大地吓了一跳。
三色堇是一种能够开出漂亮三色花的观赏植物。而野菜堇则是一种长在田野的历经风雨的野菜。
“三色堇”和“野菜堇”常常被人搞错,我想慕夏想展现的是一个我想象不到的自己。
虽然我不知道小说里有几分是虚构,有几分是写实的回忆。
但我不安地觉得,也许我犯了个大错,我本想看甜美的爱情故事,可没想到慕夏却是个伤人泪腺的人精。
人家还想趁着短篇的机会尝试下悲情的,这下可好,被他抢了先,我还是改回HappyEnding算了。唉,不知不觉地又被牵着鼻子走了。